1960-1962年真的饿得慌,
因为挨饿,在外地上中学的姐姐营养不良,气力不支而休学半年。姐姐说,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,饿得慌 睡不着觉,每天夜里胸口搂着灌满了水的暖水袋……
清楚地记得,半年后姐姐回去上学前,母亲特意用两碗白面掺和四碗玉米面,炒了,装在一个小布袋里,嘱咐姐姐,每天晚上冲点喝……让我拿着送姐姐去火车站回学校。
为了度过饥荒,家家都把空地当做菜园子圈起来,同时养鸡养兔子 甚至养猪
……
圈起了菜园子先蹬锹翻地。土壤翻好了,借来了耙子,学农村人种地的样子,拿耙子向两边搂土做畦埂,打成一米来宽的一个一个菜畦。二十几个菜畦打好了,就该规划种什么了。
首先喂鸡的青菜是必须种的。
自家种点青菜喂鸡方便,下雨阴天不能出去挖野菜就可以揪来喂鸡。
赶集买些小白菜籽 ,油菜籽,种几畦子青菜,早熟的水萝卜也种一畦。这些菜籽都是小米粒般大小,近乎黑色的,难以辨认。通常是自己报名说买一两或二两什么籽,卖菜籽的就给你拿秤盘称好了,再用他早已撕得现成小方块报纸给你包上。至于啥名都得自己记着,好在买的数量不多,小白菜油菜水萝卜籽都能识别记住,菠菜籽则比白菜籽明显大得多,形状也不一样,有点儿像荞麦,一眼就能看出来。
菜籽买回家先拿盘子或小碗泡上,
几天后冒芽,就可均匀地洒在菜畦里,菜畦当然得先浇透水。种子散完,还得薄薄地盖上层土。气温适宜,几天菜畦里就密密麻麻地长出绿芽。绿芽大部分出齐了,就要浇水了,三天两头浇水,几天就是满满菜畦的绿叶。此时就该“间苗”了。“间苗”就是稀疏出得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菜苗,使其更加通风透光,茁壮成长。“间苗”就像疏果一样,但不一定捡弱小的“间”,也不是一步到位,需要稀疏几次。
头遍“间苗”,菜苗长出三四片绿叶子就可以开始。先是稀疏过于密集的菜苗。我连根拔掉过于密集的菜苗,留下生长茁壮的菜苗。稀疏下来的菜苗,叶嫩根白,洗净中午就可以装盘蘸酱吃,也可以直接扔给鸡们。
菜畦里稀疏过的青菜,只要水跟得上,长得非常快,一天一个样。
本来已经疏开空间的菜苗眼看着又挤到一块了。还得间苗。隔一棵留一棵,拔掉那些长得大的,洗净了人吃或喂鸡。留下小的让它继续长。只要水跟得上,几天就又是绿满菜畦。这时就需要规划定位了。留下的让它长大,再不连根拔,而是擗菜邦子擗菜叶喂鸡。直到种秋白菜之前才全部拔掉。这是比较好侍弄的不需要搭架的青菜。
侍弄搭架的菜更需要耐心
。芸豆角种子买回家,播种前先拿碗倒点儿水泡上,盖上湿毛巾,保持湿润,先生芽。黄瓜籽,媚豆籽,丝瓜籽,苦瓜籽 也都要先生芽,播种之前先放小碗里泡上,盖上湿毛巾朝阳放着催芽。自己育苗,长出两片叶芽再种到菜畦里,一畦种两行,每行十几垵,每垵播种三—四颗种芽。
温度适宜一周左右就出齐了苗,一丛丛放开叶片,长出蔓子就搭架。
搭架用剥了皮的光杆秫秸,到时候有农村人占大街上吆喝卖。卖秫秸的都数得明白,也卖得清楚:每捆一元五角钱,100根。搭架的秫秸秋后下架还要拆下来,清除掉附着的豆角秧,黄瓜秧,捆起来辍墙根,尽量别让雨淋着,明年接着还能用,能用两年。
茄子,西红柿,辣椒则要买秧子。到季节就有挑担子或推车子到住宅吆喝卖的。茄子,西红柿,辣椒论棵卖,但都是几棵一小把,根部还包着湿泥,买来就得马上坐水栽。
看到大街上来卖西红柿秧子, 茄子秧,辣椒秧的,就琢磨他们的苗是咋来的?
看书知道了育苗。先是自家留种,母亲说可着根部最早结的西红柿 ,黄瓜留种。别的果实成熟就摘下来吃,留种的得充分熟透了,拉架时才摘下来,切开取出饱满的种子晾晒干燥后,就可保存起来明年开春育苗。那时自家留的籽都可做种子,培育的苗苗都能茁壮成长。不像现在的籽,只是这样子,根本种不出苗。留种的西红柿就不那么好吃了,尤其是黄瓜发酸发艮,基本只能喂鸡了。
育秧苗也是书上学的,但不具备书上说的那些条件,只能因地制宜。
西红柿苗长得很慢,过了二月底就开始育苗。先在屋里花盆下种,小苗长出来,三月再挪到室外。此时还有霜冻,所以要用育苗坑。育苗坑靠墙朝阳处去年就挖好了,一米多见方,坑底事先铺有底肥。赶傍午阳光好,暖和,把花盆里的西红柿,黄瓜秧苗移栽进去,再用透明塑料布蒙在支起的框架上,四周压砖石泥土盖严。白日阳光隔着塑料布直射,能提升坑内温度,中午无风,揭开塑料布,直接接受光照,过了午后一点就要苫上塑料布,日落前还要加盖草帘子破棉被保暖。
苗秧棵长到十厘米高,天也暖和了,就移植到菜畦里。菜畦里的垵子早挖好了,充分“坐水“,沉透就栽苗,封土,天热还得想办法遮阳,避免阳光暴晒。秧苗移栽正常,第二天就支楞起叶片,正常生长。
种菜浇水是大事儿。
那时虽然已用自来水,但管路并没入户,住宅里四栋房三十来户合用一个自来水龙头。最近的水龙头安设在隔一栋房房头后边。好在不远,离家也就几十米。但浇灌二十几畦子菜也很是个力气活。幸亏菜长势不一,需水时间能错开,每次十来担水差不多就够了。但白日用水人多,得有眼力见儿—我都是起早贪黑浇园子,免得与邻里争水,讨人嫌。
黄瓜秧,西红柿秧子也搭架,
但西红柿无需搭得像黄瓜架那么高,一米多高足够了。四株一架,搭对角架。侍弄西红柿要掐尖打芆。通常在最先开的西红柿花下留一片底叶,其余底叶全剪除。一株西红柿,留4-5嘟噜果实即可掐尖。那时的西红柿顶多一米多高就枯死了。
我还跟宝三哥家要了筐韭菜根,栽了一畦韭菜。
集上也有卖韭菜籽的,但没买过。大蒜要秋后种,是跟R大爷学的。其实是栽蒜不是种蒜,就是把剥下来的蒜瓣脱皮,一行一行地栽到菜畦中,盖上马粪。开春就能长成蒜头,有时还能挺起几根蒜薹。
菜畦垄台也充分利用,种上苞米,但不能种太多。母亲说,种多了挡风遮光,影响菜正常生长,几棵就行。菜园子边内外挨着枣刺,隔一两米种棵向日葵,靠园子里边栽几垄大葱。
马奶说,咱们这片住宅,就数你家菜园子侍弄得好。
她不是忽悠。每年端午节,我家菜园子都能摘几棵黄瓜吃。尽管不多,但别人家菜园子里的黄瓜才筷子粗,还头顶着黄花呢。接着没几天,头茬芸豆也摘了半筐。一尺来长,嫩绿发白的芸豆,胖乎乎地颗颗籽粒饱满,择好洗净,炖一铁锅,全家围着,吃得喷儿香。
收获了春夏青菜,秋菜换茬。
大白菜,青萝卜,胡萝卜,直接撒种播种。大白菜侍弄更得上心,因为那是预备过冬的,得长十来斤一棵呢。大白菜不像小白菜那样满畦散种,间苗后每畦只留两行,间隔也大,长半尺多高后还要追肥,拢叶,壮菜心。。。
侍弄秋菜时,墙角几棵头顶小黄花的“鬼子姜”也长一人多高了。
“鬼子姜” 原产北美,说是经欧洲传入中国的。像大丽花似的用块茎栽培。随便靠墙角埋土里一块种姜,温度适宜,几天就出叶子。几乎不用管, 很快就出落得高高的一丛,比人还高。头顶一盘盘菊花似的小黄花,有点像向日葵。
秋后收拾完了大白菜,想起“鬼子姜”来了,就割除茎秆,挖出块茎。一株根下就能挖出一二斤,要是栽培三五株,就能挖出一小筐。“鬼子姜”切丝炒菜像土豆丝,熬粥益胃和中,清热凉血。有时稍微加点儿盐,腌咸菜,切成细细的丝,点两滴答香油,爽口下饭。“鬼子姜”茎杆叶子也能喂兔子。
那时常用柴禾烧大灶,烧柴禾灰烬就是草木灰,可掏出来留作菜园肥料。通常是混合鸡粪兔子粪,厨余垃圾–土豆皮,烂青菜帮叶,果皮,鸡蛋壳子,鱼鳞内脏鱼骨头什么的,堆菜地墙角,盖上草木灰 土壤深埋。经过一段时间发酵,就会生出无数蚯蚓,蚯蚓又会将这些垃圾变成肥泥,很神奇。
开春时,母亲还吩咐靠房山种几垵子窝瓜。
先自己育苗,种子是吃窝瓜时留选的。平日买了大个的窝瓜就挖出种子,洗净晾干,挑选饱满粒大的,用纸包起来,封存。
开春了,积攒的粪土肥泥被散入菜地,积肥坑温和湿润,正适合育苗。大约一个礼拜,窝瓜就发芽了,刚出芽只比黄瓜大不点儿,但几天就长出肥大的绿叶。
积肥坑土壤肥沃,阳光充裕,只要水分充沛,几天就长一米多高,搭架引领瓜秧往房顶爬。接着窝瓜花也开了,但并不都结果,充分授粉的花才能坐果,结瓜。有时眼看着半尺来长的窝瓜,头顶着花儿,长着长着就蔫吧了。母亲说那是授粉不好。窝瓜开花时,还要帮助它授粉,剪掉疯长的枝蔓。只要控制好了这几个环节,爬上房的窝瓜一天一个样,长势喜人。
绿皮窝瓜青嫩就可以摘下来,洗净切丝,大火热油,爆炒出锅,青脆可人。有时招待客人,都猜不出吃的是什么!
过了国庆节,登梯子上房,就能看到枯萎的窝瓜秧叶中,裸躺着十多个大窝瓜。有黄橙扁圆,像盆那么大的,也有黑绿碗口粗,二尺多长的。一个一个摘了抱下房来。母亲先选几个像样的送人,其余的就留着自家慢慢吃。
后来,每年一进腊月,母亲就吩咐选个六七斤的小窝瓜。 洗净,瓜蒂处先划个小碗口大的三角口,剜出来放一边。用羹匙把里边的瓜瓤, 瓜籽掏出来,放大海碗里。然后塞满早已洗净滤干的大枣,加些红糖,再把剜下来的瓜蒂三角原封扣上。放进 大锅早已架好的笼屉里,盖上盖蒙好开蒸。
上来大汽,还得蒸半个点儿。蒸透了,窝瓜,枣,糖融为一体,瓜型却不变。熄火凉透,端上饭桌,就像吃点心 一样全家围坐,一人一碗,拿羹匙?着吃,甜如蜜。母亲说这也是药,管咳喘,尤其老慢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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